如果前面就是暴风雪

小小的人儿，被羽绒服裹成一个小圆球，都走进楼里了，还在回头看。

任果冲他卖力挥着手，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妈妈记得呢，兜兜再见——“等儿子小小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任果这才把手放下来。

刚刚在路上接了秦景新的电话，所以，她脸上的笑就一直没落下去过。

谁能想到，这件成功率仅有百分之一的事儿，竟然真成了！

可见秦景新的面子有多大，这回她可得好好请他吃顿大餐。

本来是想去菜市场的，但想起秦景新刚刚在电话里给她说的那些入职的注意事项，她还是打算先去一趟商场。

之前干出租，也没什么硬性的着装要求。总不能穿着出租公司统一发的黄色衬衫去大集团上岗吧？

最重要的是，不能给秦景新丢人。所以，去商场采购一套正经的职业装，还是很有必要的。

比起开出租每天睁眼就要欠公司200块的份子钱，或是买辆新车拉滴滴，去给恒远集团的总裁开专车，简直是太划算不过的工作了。

她那冥顽不灵的爸爸，这回该觉得这工作稳定又靠谱了。

任果高兴，在商场花了五百多块钱给自己置办了一套职业装之后，又给任卫国和兜兜各添置了一套保暖内衣。

她先前开出租赚钱辛苦，但该花的钱从不省着。家里人爱吃什么，都由她花钱来买。还常常送吃的、用的给秦景新的爷爷。有时遇上独自去看病的老人，她都能免费开车给人拉到医院去。

如今楼房里住着的，基本都是从前平房拆迁前的老街坊。没人不知道，任果这姑娘热心又大方。说谁闲话，人也不会说到她头上去，光夸就夸不过来了。

她做这些事，任卫国没什么意见，反倒支持。仅有一件事，任卫国只要想起，就会不定时地抱怨一下。

任家拆迁后，没分到多余的房子，仅当下住的一套两居室，还有一个位置稍偏的小铺面。

说是小铺面，其实是位于四环和五环交界的三不管地带，几乎不会有人租来做买卖。但租出去当仓库，每月还是可以收点钱的。

然而，任果大手一挥，把这处地方给了她那群乐队的朋友。那群收入比出租车司机更加不稳定的摇滚青年，把那里当作免费的排练室。任卫国只要想起这事儿，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大雪天的，那群小王八羔子大概还会直接在那住下。任卫国吐出一口烟，重重地叹了声气。

门锁转动，任卫国吓得直接把烟丢到洗菜池里。拿手使劲挥了几下难散的烟气，只听任果的脚步声已经趋近。

”任卫国，又造反呐！“任果早就闻见烟味儿，故意气冲冲地对她爸直呼其名。

”你那肺气肿，还顾不顾了？是不是趁我不在，老偷着抽来着？我说这给拿了多少咳嗽药，还见天儿地咳呢！“任果放下手里的大包小包，伸手到任卫国面前。

”还不老老实实交出来？“

任卫国心虚，吞吞吐吐，却还要大声为自己申辩：”你别冤枉我，我……我可没藏烟。刚刚抽那一根，还是那天楼下遇见你孟叔，他非塞给我的。“任果伸脖往水池子里一瞧，”哼“了一声，”孟叔什么时候抽这么便宜的烟了？编瞎话也不挑个合适的人选。“任卫国一听这话，”嘿嘿“笑了起来，”我说闺女，你这不当侦探去，真有点儿屈才了。那重案六组的季洁都没你神！“”别拿好听话堵我嘴，赶紧的，交出来。“任果铁面无私，一点儿讨价还价的余地都不给亲爹留。

”给给给。哎……“任卫国从兜里掏出一包大前门，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交。

”得了，今儿有喜事儿，我就既往不咎了。“任果收了烟，又从地上拿起一个纸袋，递给任卫国，”喏，给您买的，回屋试试。不合适的话，我再拿去换。“任卫国接过袋子一看，埋怨道：”没事儿你买它干嘛？还有得穿呢。“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挺高兴的。他这个闺女，总是能想着自己。

任果不动声色，一面整着新买来的菜，一面说道：”您就穿吧。回头等我拿了第一个月工资，再给您买身新羽绒服。“”第一个月工资？“任卫国凑到她跟前，笑嘻嘻地问，”你……找到工作啦？不会又要去开滴滴吧？“任果的脸上也忍不住溢了笑，”这回如您所愿了，可是份稳定的工作。有社保，有商保，每月有奖金，逢年过节还有过节费。“任卫国一听，这高兴。拉住任果的胳膊，接着追问：”赶紧给我说说，到底找了个什么工作？“任果得意地晃了晃脑袋，”恒远集团，景新哥给我介绍进去的，给他们老板开大劳去！“”嚯！恒远集团，大单位啊！“任卫国激动得一拍大腿，”闺女啊闺女，我说什么来着，你这命就不止于开出租！打小你妈就找人给你算过，那得是少奶奶的命！“任果边笑边扶额，”爸，您淡定点儿。我是给人开车去了，不是给人当少奶奶去了。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开车怎么了？那咱往后开的可是劳斯莱斯！你就可着这栋楼里问问，谁家开过劳斯莱斯？谁家开过？“任卫国用蹩脚的英文拼着车名，得意之色溢于言表，眼前仿佛已经有那金色的车标缓缓飘过。

”行行行，我是您的骄傲。但你也好歹低调点儿，可别到处炫耀去。这事儿啊，还是最得感谢我景新哥。“任果把大葱在案板上放好，”回头我得好好请他吃顿饭。“”应该的应该的。“任卫国看她今天就没少买好菜，又是酱肘子，又是酱牛肉的。但都不是整份的样子。

”买这些好菜，是不是又分给仓库那帮不务正业的小子姑娘了？“任卫国”哼“了一声。

任果玩笑地白他一眼，”还说我侦探，我看您也不赖。上个月人家小悦演出回来，不是还给咱家带特产了么？我看您吃得挺香，所以我这过去回回礼，怎么啦？“任卫国撇撇嘴，噤了声。大喜的日子，不提这茬儿。

”懒得跟你计较。我下楼一趟，把秦老爷子请家来。今儿个，我高低得敬老爷子一杯！“说着话，任卫国已经穿好衣服，迫不及待地开门出去了。

任果脸上依旧挂着笑，菜刀”哆哆哆“，将大葱切成漂亮的碎末。

脑子里想着刚刚自己在商场里穿上那套职业装的画面，又想起秦景新嘱咐自己的那些话。

他们程总可不喜欢话多的。她这性子，到时候得收敛收敛才行啊……第3章”唔——是个好男人“恒远集团，由程正远于八十年代创立的一家地产小公司，发展至今，其产业已经遍布各个领域。集团总部坐落在北京城寸土寸金的二环里。在高楼林立间，仍是最高的那一座。开出租的老司机，没有不知道恒远大厦的。任果自然也是熟得很。这一带早高峰塞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作为第一天入职的新员工，任果果断选择了地铁出行。下了地铁，还需要再步行五百米。一身职业装的她，外面套着一件黑色长款羽绒服，与这里行色匆匆的白领们一样，都在奔着自己的目标前进着。任果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以往一辆车加上她自己，单打独斗的一天就这么开始了。而现在，就像任卫国总是强调的——”稳定的工作“，好像真的使人有了一种安心的感觉。站在假日酒店一样的旋转大门里，她被传送到了金碧辉煌的大厦。没等她看清电梯在哪个方向，已经有保安迎上前来。”女士，请问您是找人么？“”哦不是，我是第一天入职。请问人事部怎么走？“任果礼貌询问。听她这么说，保安换上一副亲切的笑，”这样啊，那您等我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接您一下。因为每层电梯都有权限，需要刷卡才能上去。“”好的好的，那麻烦了。“任果站到一边，取下挂在肩上的帆布袋，双手提着，放在身前。里面都是她的入职材料，连前些日子刚出的体检报告都在里面。昨晚她还让秦景新帮着又检查了一遍，生怕自己漏掉一样。很快，保安打完内线电话，就有人从楼上下来。穿着白衬衫、西装裤的女孩冲任果招了招手，任果便快步走过去。”您好，我叫任果，今天是来办理入职手续的。“任果笑着对女孩说道。”哦，哪个岗位？“女孩不怎么热情，只是公事公办的语气。任果收起还想寒暄的心，答道：”司机。“女孩微愣一下，这才拿正眼瞧了瞧任果，”程总的司机？“任果笑笑，点了一下头。女孩儿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将任果上下打量了一番。在对上任果那双好看却又透着不太好惹的眼睛后，她这才收回目光。刷了工牌，上三层。出电梯，女孩开了一间会议室的…恒远集团，由程正远于八十年代创立的一家地产小公司，发展至今，其产业已经遍布各个领域。

集团总部坐落在北京城寸土寸金的二环里。在高楼林立间，仍是最高的那一座。

开出租的老司机，没有不知道恒远大厦的。任果自然也是熟得很。这一带早高峰塞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作为第一天入职的新员工，任果果断选择了地铁出行。下了地铁，还需要再步行五百米。一身职业装的她，外面套着一件黑色长款羽绒服，与这里行色匆匆的白领们一样，都在奔着自己的目标前进着。

任果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以往一辆车加上她自己，单打独斗的一天就这么开始了。而现在，就像任卫国总是强调的——”稳定的工作“，好像真的使人有了一种安心的感觉。

站在假日酒店一样的旋转大门里，她被传送到了金碧辉煌的大厦。没等她看清电梯在哪个方向，已经有保安迎上前来。

”女士，请问您是找人么？“

”哦不是，我是第一天入职。请问人事部怎么走？“任果礼貌询问。

听她这么说，保安换上一副亲切的笑，”这样啊，那您等我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接您一下。因为每层电梯都有权限，需要刷卡才能上去。“”好的好的，那麻烦了。“任果站到一边，取下挂在肩上的帆布袋，双手提着，放在身前。里面都是她的入职材料，连前些日子刚出的体检报告都在里面。昨晚她还让秦景新帮着又检查了一遍，生怕自己漏掉一样。

很快，保安打完内线电话，就有人从楼上下来。

穿着白衬衫、西装裤的女孩冲任果招了招手，任果便快步走过去。

”您好，我叫任果，今天是来办理入职手续的。“任果笑着对女孩说道。

”哦，哪个岗位？“女孩不怎么热情，只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任果收起还想寒暄的心，答道：”司机。“

女孩微愣一下，这才拿正眼瞧了瞧任果，”程总的司机？“任果笑笑，点了一下头。

女孩儿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将任果上下打量了一番。在对上任果那双好看却又透着不太好惹的眼睛后，她这才收回目光。

刷了工牌，上三层。

出电梯，女孩开了一间会议室的门，对任果说：”您在这里稍坐，我去请我们经理过来。“语气仍是冷淡，但显然已经比刚才客气了不少。

”谢谢。“任果找了靠里的位置坐下，等着人来。

从一进大门起，任果就隐隐嗅到了好闻的橙花味儿，一直到了这间会议室，这味道也不见散。

大概是这栋楼里都统一安了香薰机，任果暗暗地想，就像她爸说的，大单位——讲究。

不消片刻，人事赵经理走了进来。

”嗨，是任果吧？“赵经理也是同样的职业装打扮，但在气质上要略胜刚才那位女孩一筹。

任果起身，面带微笑，”您好，我是任果。“

”坐吧坐吧。“赵经理笑着，在任果对面的位置先坐下，然后将自己手里的一杯咖啡推到她面前，”喝两口，暖暖身子。“”谢谢。“任果伸手扶了一下咖啡杯，礼貌道谢。

对一路开绿灯，破格上岗的人，赵经理可不敢怠慢。尤其还是程总的司机，在这偌大的集团，也只有程总有权力管着她。

”入职材料这些，一会儿交给我就行了。“赵经理又把手上的合同以及一只黑色签字笔递给任果，”两份合同，你可以看一下。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直接问我哈。“”诶，好的。“任果翻开合同，在第一页的空白处填上了自己的信息。

在翻到第二页的时候，还没等她仔细看，赵经理先说话了，”关于薪资这一项，还没最终定下来。因为程总特别交代过，他希望试用三天后，再来给你的薪资定档。“任果显然没想到会这样。她抬起头来，脸上不解的表情显露无疑。

”你不用担心。“赵经理笑道，”程总一向公允，在我们公司，能力和薪资都是匹配的。而且，你的岗位只对程总一个人负责，自然是要他说了算。“赵经理这话是有道理的。先前听秦景新说，程总原来的司机，那是程家一直用了很久的老人儿。这做老板的专职司机，不仅得车开得好，那还得和老板投脾气才行。她这头一回上岗，人家自然是要先看看，合适了，才能定下来。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原以为板上钉钉的事儿，现在有了不定数，任果心里难免会有些不安。可是没办法，这世上的好果子，怎么可能唾手可得？

”好，我明白了。“任果翻过薪资这一页，又看了一些其他的条款，确认无误后，在最后那页签上自己的名字。

两份签好的合同以及她的入职材料，一并都交给赵经理。

赵经理收好，便站起身来，”行，那这些一会儿我都替你去办妥。一会儿我先带你去秘书室，秦秘书会告诉你，程总今天的行程是不是需要由你跟着。“听到”秦秘书“三个字，任果心里有些小欣喜，”好，那就麻烦您了。“她跟着赵经理走出会议室，去等电梯。

赵经理的员工卡只能刷到自己的楼层。总裁办公室和秘书处同在26层，她用从行政部临时申请来的电梯卡，在刷卡处刷了一下，这才按亮26层的按键。

出了电梯，是比刚才三楼要更明亮的走廊。走廊两侧是打着灯光的多宝阁墙面，里面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不少工艺品。匆匆一览，已能看出价格不菲。

然而，任果并不关心这些，她现在只想早点见到秦景新。

秘书室是一个敞亮的大开间。任果猜，每个格子间里坐着的应该都是秘书，只是不知道景新哥的工位在哪里。

格子间里，有人抬眼看向她们。

赵经理和他们点头微笑，算是打过招呼。

”是找秦秘书吧？“有人问道。

”对。“赵经理点点头。

”他去程总办公室了，应该一会儿就出来。“

这边话音刚落，任果回头，就看到秦景新笑着朝她走来。

任果也对他笑，不过没敢明目张胆地打招呼。她退到一边，赵经理也已经回身。

”秦秘书，这是来报到的程总司机——任果。“赵经理给秦景新介绍，”那我就把人交给你啦，我下楼给她办手续。“”好，谢谢赵经理。“秦景新道谢，任果也跟着说了一声”谢谢“。

两人等赵经理走后，互相笑嘻嘻地换了个眼色。

有秦景新在，任果的心，算是踏实下来。

秦景新带着她，到这层的会客室里。

关上门后，任果长出了一口气。

”怎么啦？这还没上班，就先把你累着了？“秦景新笑着打趣道。

”可不是？“任果把羽绒服丢到一边的沙发上，自己也大喇喇地在沙发上坐下，”幸好我以后不用在你们这楼里办公，不然天天都得如履薄冰，跟在皇上的宫里似的。“”呵呵。“秦景新没敢说，以后她天天得和程总待在一辆车里，那才是真的如履薄冰。

”不和你多说废话了。“秦景新从手里的一堆文件里抽出一张来，递给任果，”这是程总这一周的行程安排，我都给你打印出来了，让你有个准备。到时候计划有变，再通知你。“任果接过，看了一眼。去的地方倒不比她平常开出租时候去的多。但是这满满当当的日程安排，足以看出这位程总的忙碌程度。

”六点是下班时间。但是下了班你不能走，只要程总有安排，不管是公务还是私人行程，你都得跟着。除非，他让你下班。“秦景新瞧见她张大的嘴，又笑着补充道，”六点以后算加班，工资翻倍。“张大的嘴合上，往上扬起。

秦景新继续说：”程总这个人呢，作息还是很规律的。就算有饭局，一般也不会太晚。而且，他不出差的话，肯定都会回家。所以，你也不用担心要工作一整晚。“任果摸着下巴，给出评价：”唔——是个好男人。“秦景新拿手里的文件，轻拍一下她的头。

”别高兴得太早，一会儿你就得上岗了。10点，准时。“”啊？？？“刚合上的嘴，这又张得老大了……*任果用十五分钟，迅速熟悉了一下这辆劳斯莱斯幻影，心中总算有了点儿谱。

手机收到秦景新通风报信的消息，她立马下车，从车库小跑到电梯口候着。

一分钟以后，电梯门缓缓打开。

秦景新的手按在电梯门上，一身黑西服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

”程总好。“

任果站在电梯外面一侧，身正肩直，精神饱满，就是那双眼睛不太敢直视男人。

程维略顿一下脚步。

秦景新站在他身后，”程总，这是新来的司机，叫任果。“”嗯。“程维用余光瞟了她一眼，没再做停留，径直往总裁专用车位的方向走去。

秦景新用眼神示意任果，任果便紧着跟上。

快到车子前时，任果小跑了几步，到车门边。

还没等程维过来，她已经一手拉开后车门，一手挡在车门檐上。

程维走到她身边。

比她高出一个头的身高，只隔一扇车门的距离。

他侧头，略微垂眸，看向她的脸。

任果莫名有些紧张，眼睛盯着车门板，不敢斜视。

程维没说话，但这回已然看仔细了。

回过头，弯腰，坐进车里。

任果关车门。松了口气，力道正好。

转身，看到秦景新笑着，给她竖起一个大拇指。

她偷偷地抬手，回他一个”耶“。

全黑玻璃膜，那也没能阻碍程维的视线。

他微微蹙眉。没想到，她和秦秘书竟然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