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味的一氧化碳

第1章美味的一氧化碳

公婆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食神，什么食材怎么烹饪，到什么火候，都必须严格把控。

因此，他们家经常被前来蹭饭的亲戚好友围得水泄不通。

大家都知道这只是奉承他们的虚名，只有他们一家乐此不疲地享受着。

我本可以置身事外，和老公女儿经营好我们的小家便好。

可公婆还是把心思打在了我身上。

一顿操作不当的烤肉导致我和女儿一氧化碳中毒，年幼的女儿抢救不过来离开了我们。

虽然我在万幸中被抢救回来，却因大脑受损，成为了植物人。

而老公一家幸免于难，毫不犹豫地拔掉我的氧气管，和外面那位女人拿着我的赔偿金过得如胶似漆。

重来一世，这烤肉你们就吃吧，一吃一个不吱声。

01

「怎么愣在门口？赶紧进去帮妈做饭啊。」

老公李山一掌重重拍在我肩膀上，我从恍惚中逐渐清醒，此刻的我，正站在家里的玄关，鞋子都还没脱，就听到公婆在厨房里，为了缺少的配菜而争吵。

上一世，我火急火燎出门替公婆购买配菜，顺便接女儿瑶瑶回家，因为，今天是婆婆要宴请她最看重的弟弟一家，吃秘制烤肉的日子。

公婆出了名的爱社交，特别喜欢一大班人马来家里吃吃喝喝，因此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

水果蔬菜要吃应季的，猪牛羊肉必须是本地的，鸡鸭鹅至少是农家散养的，甚至连鱼都得吃荔枝肉长大的。

亲戚朋友开玩笑地给他俩冠上食神的名号，他俩却信以为真，势必要在人前维持好这个称号，什么食物，怎么吃，多少成熟度都得严格把控。

但这些所谓的知识，也只是道听途说回来，根本经不起推敲。

我阻止过他们，没有科学依据的食材搭配，可能会让身体负担更重，他们却说我是山猪吃不来细糠，勒令我和女儿不准上桌吃饭。

公婆坚持烤肉必须边烤边吃最新鲜，而且烤肉的香气得环绕整个房子，那才叫色香味俱全。

当晚整整烤了三个小时的肉，全屋的门窗都完全封闭，为的就是不让烤肉的香味流失。

他们喝得烂醉如泥，可当我被刺鼻的气味呛醒后才发觉不妥，浑身失去了力气，身旁的女儿已经奄奄一息，沙哑发胀的喉咙喊不出一句话。

在医院醒来时，我已经成为了一个只懂落泪眨眼，连简单的转头都做不到的植物人。

李山带着他外面的野花来到我的床前，告诉我女儿瑶瑶不治而亡，我这个植物人只会浪费他们的钱财和时间，不如追随女儿而去，还能给他们留下丰厚的赔偿金。

在我喉咙里挤出的呜咽声中，李山狠心将我氧气管拔掉，公婆毫发无损地站在病房内，婆婆扶着那女人的肚子，满脸得意跟我说最后一句话。

「我们李家这次真的有大胖孙子了，你和赔钱货终于脱手。」

02

去年团年饭也是在我家过的，他儿子就仗着比我女儿大，抢走我女儿的压岁钱，还大放厥词。

「我爸说了，钱都是给男人的，我是男的，你的钱都是我的。」

公婆不但没有阻止，还大夸他们的侄子是个真男人，以后绝对像他爸那样，能成大事。

「哎哟，这火急火燎的是去哪啊？」

我笑脸相迎对着他们说道。

「还差点菜，我去买点，舅舅你们先上楼，不用等我，你们先吃。」

他撇了撇自己满脸横肉的五官，翻了个白眼说道。

「可拉倒吧，赶紧回来。」

「我们等的是你这点菜，你算什东西，还想上桌吃饭。」

「再给我买点好酒回来，我儿子要吃车厘子还有榴莲，买够一箱。」

也不等我答应，他儿子朝我脚边吐了口痰。

「把赔钱货带回来，上次敢告我状，这次我要把她嘴给撕烂！」

说罢，不顾我铁青的脸色，一家人便大步流星地进了小区。

婆婆扶弟魔了一辈子，对她弟弟可谓是含在嘴里怕化，放在手里怕碎，有什么好吃好喝的第一个紧着她弟弟。

这次，我就想看看，婆婆看着自己的弟弟和儿子在美味的一氧化碳面前逐渐失去意识，还笑不笑得出来。

接上了瑶瑶，我在隔壁水果店买了一箱的车厘子，两个剥好壳的榴莲，外带了一份烤鱼和各种好吃的，在离家不远的酒店开了个房间。

「妈妈，奶奶说今晚有烤肉吃，让我在学校吃饱了再回家。」

「瑶瑶没吃饱，回家可以吃烤肉吗？」

我摸了摸瑶瑶胖乎乎的小脸蛋。

「咱们不吃烤肉，吃瑶瑶最想吃的烤鱼。」

瑶瑶看着我打包的烤鱼外卖，直吞口水，然后悻悻说道。

「爷爷奶奶说肉是给男孩子吃的，女孩子不能吃。」

「爷爷奶奶不会让瑶瑶吃那么多肉肉。」

我将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烤鱼塞到她面前，还有洗好的水果。

「瑶瑶吃，都是瑶瑶的，以后瑶瑶要吃什么，妈妈都给瑶瑶买。」

「我们今晚不回家，放心吧。」

瑶瑶刚刚还愁云密布的大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一口接着一口享受着独她一份的美食。

自从她出生后，赔钱货，贱丫头这种话已经是她的代名词，我甚至觉得公婆根本忘了我女儿叫什么名字。

刚开始我有怨言向李山提起，他还会装模作样哄我们母女俩几句，越到后期，随着他加班出差的次数越密集。

一旦我向李山提起公婆对瑶瑶的不公平对待时，李山也会给我甩脸色，表示他父母永远是对的，生不出儿子就是我的原罪。

这辈子我才知道，那时候的李山，大概已经跟公司的销售有了不正当的关系，并且销售已经怀有身孕，他才会开始向我施压，要我受不了主动净身出户。

这次，娇艳欲滴的车厘子是我女儿的，冰镇的榴莲是我的，而等待他们的是中毒带来的窒息和慌张，还有浑身乏力。

03

手机传来了李山的来电，比我预想中的晚了一点，在第五通电话响起后，我才慢条斯理接了起来。

刚一接起，听筒里传来婆婆尖锐的咒骂声，差点没把我耳膜震穿孔。

「让你买个菜买快点，你买哪个野男人家里去了？」

「接个赔钱货要这么久吗？不知道你舅舅一家等着吃饭呢。」

「我再给你五分钟的时间，回不来你就永远别回来，我就让李山休了你！」

我将听筒拿得老远，瑶瑶也被婆婆的声音吓到捂住了嘴巴，像只犯了错的小猫。

「妈，我刚在买水果的时候，医院给我打来了电话。」

「我负责的病人黄体破裂，必须马上回医院，瑶瑶我就带过去值班室睡了。」

婆婆听到我没办法给她亲爱的侄子带回去车厘子和榴莲，忍不住破口大骂。

「我不管你和赔钱货回不回来，你舅舅要的车厘子和榴莲怎么办？」

「哪个正经女人随叫随到的，你怕不是在医院有情夫。」

婆婆还想骂，被李山夺过了手机。

「怎么也不说一声，现在全家等着你的东西。」

「你还是让同事顶一下班，反正病人麻醉了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去做手术。」

人在无语的时候，确实会笑出声。

「好啊，我现在是升副主任的重要阶段。」

「要是今晚的事我没处理妥善，影响到升职。」

「以后就麻烦老公卖多几辆车，养我们一大家子了。」

李山只是一个普通的汽车销售，我是不孕不育专科教授，他们一家的日常开销都是我在出大头，单靠李山一人，我们西北风都吃不饱。

被我这么一说，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随后听到公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那咱们将就着吃吧，也不差这么一回。」

「这件事小敏你得向舅舅赔罪，我看你这几天得请舅舅一家去吃大餐。」

婆婆她弟弟此时也插了把嘴进来。

「我看市区那个五星级酒店，一人五百块的自助餐就挺好。」

他儿子也在旁边起哄。

「黄脸婆请吃五星级自助餐，我要叫上我的同学一起！」

「别让赔钱货去了，看她哭丧着脸就没胃口。」

我翻了个白眼赔笑道。

「好，好，没问题，只要舅舅能消气。」

还妄想去五星级酒店宰我一顿，这顿烤肉吃完，你们有几个能醒过来的都不一定。

今晚无论如何都要保住瑶瑶和我自己，绝对不会回到那个家。

上辈子李山即便外面有了人，也死活不跟我离婚，为的就是我能持续给他一家资金上的补足。

可上辈子的我蠢笨如猪，过去林林种种的蛛丝马迹我都还会为李山找借口，心里想着是给瑶瑶一个完整的家庭，结果还赔上了瑶瑶和自己的命。

我把手机设置成飞行模式，把瑶瑶哄睡后，站在窗口望向我们的家，我找的这个酒店房间刚好和我们的房子只隔了一个小区绿化。

我能清晰地看到，此刻客厅的玻璃窗已经密闭，屋里泛黄的灯光下，还有阵阵烟雾弥漫，看了看手表，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我打开以前为了随时随地可以看到幼儿期的瑶瑶，而安装下的监控。

监控画面显示，几人即使没有我的车厘子和榴莲，依旧吃得满嘴流油，婆婆在公公怨毒的目光下，私自打开了他珍藏多年的好酒，一杯又一杯给她弟弟斟满。

熊孩子捂着鼻子，注意到满屋越来越浓的烟雾，提醒道。

「大姑，这烟太大了，闷得我都喘不过气。」

公公一杯白酒进肚，龇牙咧嘴道。

「你这小屁孩就不懂了，这样肉的香味才不会流失，吃起来是色香味俱全。」

04

舅妈坐在一旁，从未停止过烤肉的东西，刚烤好的肉块，她儿子甚至都不等热气散去，直接一把塞进嘴里，呼哧呼哧咀嚼了几口便囫囵吞枣，吞了下去。

李山边吃东西边在手机和外面的野花聊得火热，时不时还自拍了两张给对方发过去。

婆婆见状用手肘怼了怼李山，意有所指道。

「怀上了吗？」

李山羞涩地点了点头，舅妈疑惑地问。

「小敏怀二胎了？刚刚看到她也不像啊。」

婆婆一听我名字，脸就耷拉了下来。

「她哪有那福气啊，生了个赔钱货就不肯再生。」

「现在这个是李山公司里的同事，看她肚子尖尖的，肯定是怀了个男胎。」

「我们李家有后了，希望我这个大孙子像我弟一样聪明能干！」

舅妈震惊之余还是忍不住问。

「那小敏知道了怎么办？」

舅舅将一大筷子烤好的五花肉塞进嘴里，再来上一口白酒，满足地说道。

「识相的就逼她带着便宜货，净身出门。」

「要是不愿走，她和便宜货身上还有保单，整点小意外，赚一笔，也不是不行。」

舅舅和婆婆相视而笑，婆婆眨着眼睛点头赞同，李山此时将一切看在眼里，竟也笑着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