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泠溪水间

和程子洵在一起的第五年，我才知道他孩子都一岁了。

周岁宴上，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

程子洵看到我，面露讥笑不以为意：

「放心，没人会说你是小三的。」

我笑笑，转身离开。

他确信我哄哄就好，直到周氏集团大公子发了张婚礼邀请函。

大雨夜，程子洵在周家别墅疯狂砸门。

我打开门，斜睨着如同败犬的他，不耐道：

「抱歉，我不找小三的。」

1

热闹的家宴，坐在正中央的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处了五年的男朋友程子洵就坐在小娃娃左手边，满面春风。

一位衣着华贵的女人坐在另一边，拿着汤匙一勺一勺喂辅食。

程母和程父也在，一家人欢声笑语，亲密无间。

我望着这三代同堂的温馨场面，有些恍神。

「小姐，请问您找谁？」

服务员见我杵在包房门口，出声问道。

一瞬间，整个房间安静下来，所有人将目光投向不知所措的我。

直到那个看起来就很贵气的女人轻笑一声，程子洵才不紧不慢地站起来，将我拉到包房外面。

他面带讥笑，对我抓到他的出轨不以为意：

「那是王家独女王思思，我们家和王家是世交。」

「我们这种家世背景的你懂的，不可能想娶谁就娶谁。」

「你一向懂事，应该能理解我。」

我和程子洵在校园时就走到一起，至今已经五年了。

他是富二代，还是万花丛中过，能摘一千朵的那种。

和我在一起以后，也是绯闻不断，是个不折不扣的***，让我丢尽颜面，饱受非议。

至于为什么会和我这么个穷姑娘在一起，他的说法是，我懂事，知进退，一看就能照顾好家里。

我自嘲地笑笑：「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程子洵轻挑眉梢：「重要吗？大概，快两年了吧，这不，孩子刚满周岁。」

我从脖子上摘下他前两天刚送我的项链。

「这是我身上唯一你送的东西，还给你。剩下的，我打包寄到你家。」

程子洵接过项链，绕在手指上转了一圈，挑起眉梢：

「我没说要和你分手啊。放心，没人敢说你是小三的。」

我神色淡淡：「从今以后，你当你的豪门太子，我做我的平民百姓，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程子洵脸色变了变，「李泠泠，你最好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清楚。」

话毕，我转身离开，心里有一种解脱的快感。

这句话，我早就想说了。

「子洵，这李泠泠有什么好的，给她脸还不要脸了！」

远远地，听到程母从包房里走了出来。

「妈，毕竟我都和别人结婚生子了，泠泠生气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我敢肯定，过不了两天等她气消就自己回来了。」

「别分不清主次，思思才是你的程太太，我们在西边那个项目的打开还要依赖她娘家的势力。」

「知道啦妈，这孩子都生了，哪有老丈人不帮自己女婿的啊。」

2

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了转，最后进了一家酒吧。

说不伤心是假的。

云淡风轻，也是装的。

我点了杯威士忌，一个人坐在吧台慢慢地喝。

短短一个小时，就有不下十个男人过来搭讪。

没一个看上的，不是没有程子洵长得帅，就是没他声音好听。

程子洵，我控制着自己不去想这个前男友。

可喝越多，越是想到他。

上学的时候，我妈心脏出了问题要做手术，差15万块钱。

程子洵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15万，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是被卖给了他。

「泠泠，是你吗？」

我抬起头眯着眼看去，一个高瘦的男子站在光晕里，看不清脸。他穿着冷色的衬衫，领口随意松开几颗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

一把窄腰收进西裤里，再往下是笔直修长的双腿。

我咽了咽口水。

姐现在是单身，可不得好好消遣消遣。

「你，认识我？」

我晃了晃杯里的酒。

「你是不是喝多了，连我都不认识了，我上学时候追过你的。」

男人凑近了脸。

我这才认出是小我三届的学弟，周溪。

我慢慢抿了一口酒，舔了舔嘴角，迷离着眼神望他。

周溪的喉结动了动。

我勾了勾嘴角：「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都是二十多的成年人了，很多话不用说得太明白。

周溪眼神暗了暗，黑漆漆的眸子仿佛把光都吸进去。

一时间相对无言，我有点后悔说出这么唐突的话。

我果然是醉得厉害。

「乐意之至。」

就在我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他轻轻说道，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愉悦。

3

.....

家里已经没人了，我打开手机，看到周溪给我留了言：

【看你睡得香，没忍心叫醒你，我先去上班了，记得起来吃午饭。】

我笑了笑，这周溪还是什么未经世事的小孩吗？

用不着什么售后服务。

本来想再眯一会儿，却有人敲门。

我忍着疲倦爬起来穿好衣服，打开门一看，是程子洵。

我这小房子是租的，两室一厅，程子洵知道地址，但是从来没来过，这是他第一次登门。

「稀客啊。」

一开口，我才发现嗓子哑得要命。

程子洵疑惑地问：「你这是刚起来？」

「和你有什么关系？程子洵，我们已经分手了。」

「还生气呢，不会是昨晚太伤心去买醉，所以现在才起吧。」

我笑笑：「是啊，还和大帅哥一起。」

说完，就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一大早就见前男友，晦气！

「李泠泠，你把话说清楚！」

第一次在我这吃闭门羹，程子洵有些气急败坏。

「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吗？不就是想故意刺激我让我吃醋嘛，你们女人不就会这点招数嘛。」

程子洵还是那个程子洵，高高在上。

「过两天带你去温泉山庄玩，别闹了。差不多就得了。」

程子洵又自顾自在门口絮叨了一会才走，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我只是在赌气。

4

回去睡了个回笼觉，这一觉就直接睡到了傍晚，我是被饭菜的香味叫醒的。

「你还知道起来啊。」

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周溪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忙碌碌，一边扭过头来带些哀怨地看我几眼。

餐桌上摆着两菜一汤，还冒着热气——正是勾引我起床的香气的来源。

「先喝杯水吧。」

周溪兑了杯温水走过来，塞进我手里，还贴心地替我捋了捋乱糟糟的头发。

呃......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情况。

「你还想着程子洵？他们家和王家联姻的事，在圈子里早就不是秘密了。」

原来不是秘密啊。

「呵，看来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他那几个朋友从来没和我说过，还口口声声喊我嫂子。」

周溪皱了皱眉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我以为你一直知道，是因为爱他才守在他身边，原来......」

我自嘲地笑笑，摸出一支烟娴熟地点上。

周溪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是我来晚了。」

「什么？」

没头没尾的一句，我没听清。

「程子洵配不上你，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啊。我从大学时候就一直喜欢你呢，学姐。」

「我会做饭、做家务，在床上也很厉害，不是吗？」

周溪比我高出一个多头，现在他逼近我，两手把我圈着，乌黑的眸子从上向下盯着我。

一瞬间我感觉自己仿佛一只进入猎人视线的猎物。

紧张，但刺激。

爱人太累，也许，试试被爱也不错。

「结婚那种吗？」

话出口，我才发现自己的声线抖得不行。

「我没问题。」

周溪很快回答道。

第二天上午，我们从民政局出来，手里拿着红色的结婚登记证，周溪还给我在民政局门口的小摊上买了一束玫瑰。

两天前刚从原配变小三，今天就和另一个原以为是露水情缘的男人扯了结婚证。

我好像做了一场梦。

「周溪，你不会觉得不公平吗？」

看着手里的红本子，我讷讷地问他。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周溪用红本本砸了一下我的头，「你以后得多补偿我。」

后来我才知道他说的补偿是指什么。

我们休了一个月的假，说是去海岛度蜜月，实际上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酒店的度过。

每次周溪都可怜巴巴的，我能怎么办，宠着呗。

5

蜜月的时间过得飞快，我很久没过过这么舒适惬意的日子了。

这天，我们在洒满阳光的海边玩冲浪，意外接到了程母的电话。

「李泠泠，今天晚上来禾家饭店，我有话要和你说。」

程母和程子洵的高傲如出一辙，对我说话永远是一副对下人说话的口气。

「阿姨，您有什么事吗？直接在电话里说吧。」

我冷漠地回她，我知道这几年她心里从来没承认过我。

程母像是没想到我会用这么冷淡的口气和她说话，顿了一下说：

「你和程子洵闹分手要闹到什么时候啊，程子洵为了你饭都吃得少了，人都瘦了。」

噗呲。

我忍不住笑出声。

「你什么意思？」

程母的语气阴沉下来。

「阿姨，我又不是程太太，照顾程子洵不是我的职责吧，我不好越俎代庖啊。」

我的心情很轻快，被程子洵背叛的阴霾早就在周溪日复一日的甜言蜜语和身体力行中消散了。

「泠泠，我能理解你的不甘心，任何一个女人被爱的人欺骗，心里都不会舒服的。」

程母的口气软下来。

「不过你也知道，我们这样的家庭，不可能让你这么个毫无背景的人进门的。」

「但是呢，我和程子洵他爸也不是那么刻薄的人，既然你和程子洵谈了这么久，我们也不能说赶你走就赶你走。」

「这样吧，你给程子洵生个儿子，我就承认你这个儿媳妇。」

这回我是真的要给气笑了。

「阿姨，您可真是......大方。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还要分给两个女人共享，就为了你们程家能有孙子？」

看来王思思虽是豪门独女，但没给他们老程家生儿子，照样不讨程母欢心。

「阿姨，我是自己要走的，不敢劳烦你们赶我。」

还好我没有嫁进这样的人家。

但是周溪他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呢？

就在我走神的时候，程母突然提到一件旧事：

「李泠泠，你别得寸进尺，当初要不是程子洵给了你15万，你妈妈连手术都做不了。」

这是事实。

但是这五年的无私付出，五年来明知他在外面拈花惹草还一味隐忍退让，我想我已经还清了。

「阿姨，这15万我前几天已经连本带利打到程子洵账上了，程子洵做生意日常流水大，可能没注意到，你提醒他查下短信。」

「还有，这几年他送我的东西，我一直都收着，因为我知道有还给他的那天，我会尽快拜托朋友寄给他。」

「李泠泠，你可想好了！这是你离豪门最近的机会！」

有病。

「嗯，我不稀罕，别再打来了。」

我直接挂掉了电话，然后，拉黑。

周溪在一旁静静地听我接完电话，目光带着些忧伤：「那个时候，要是我在就好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

「不过，我也是豪门啊。」

周溪拥着我，突然说道。

啊？

我只知道周溪经济条件不错，但一来从没见他身边有过什么如云美女，二来也没见他结交狐朋狗友。

「谁说富二代就一定要有很多狐朋狗友和女朋友的，你当谁都是程子洵啊。」

周溪无奈地笑，用下巴摩挲着我的头顶。

「他们程家没福气。以后，做我们周家的儿媳妇。」

6

从海岛回来的飞机刚落地，我一关掉飞行模式，手机就收到一连串的未接来电。

是程子洵打来的：「李泠泠，你让人把那些东西寄过来是什么意思，没完没了了是吧。」

我冷笑：「相反，早就完了，从那天在饭店见到你们一家五口的时候就完了。」

我琢磨着要不也把程子洵拉黑吧，反正东西都还他了。

「装什么清高啊，难道你是第一次见我和别人一起吗，怎么这回就不依不饶的。我可告诉你，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想玩欲擒故纵，小心别玩脱了！」

我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你脑子有病吧！」

我能想象到程子洵会是个什么表情。

「程子洵，我最后和你说一次，我们已经分手了，请你，别再像狗皮膏药一样地纠缠我。」

手机里传来尖锐爆鸣：「李泠泠，***说什么！」

还没听他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

听到程子洵跳脚，我只感到一阵舒坦。

回到家还是忍不住想找朋友吐槽程子洵这个渣男，就约了闺蜜七七出来酒吧坐坐。

「你和程子洵真的分了啊？分了好！」

七七一口气干完一杯黑啤，比我还高兴。

「以前我睁只眼闭只眼，以为他们有钱人总是贪玩的，想不到他直接让我原配变小三。」

我也忍不住灌下一杯冰啤。

「听说程子洵娶的那个王思思可不是个善茬，生的女儿都是跟她姓的。不过按程子洵他们家重男轻女的程度，估计也不看重女儿，又不是儿子。」

七七喋喋不休地吐槽，我偷偷分神想到了周溪。

遇到周溪的那天晚上，也是在这家酒吧。

「七七，我结婚了。」

七七瞪大眼睛，一脸不相信，直到我给她看了结婚证照片。

「周溪？他就是那个追你的学弟？」七七满脸写着惊讶，「他可是他们那届的校草，还是周氏集团的大公子啊！」

「嗯？周氏集团是他们家的？」

七七扶额，「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把自己嫁了啊？」

我哑然失笑：「当时......确实有点冲动了，我就知道他看起来挺宜家宜室的。」

周氏集团除了半退位的老爷子，在外主要靠长姐周泉。

周溪，周泉，他们居然是两姐弟，我从来没往这上面想过。

我和七七碰了一杯又一杯，晕晕乎乎地去洗手间。

拿凉水冰了冰脸颊，总算清醒点了。

这时走进来一个妹子，戴着的项链看着很眼熟。

这不是我还给程子洵那条限量款吗？

正巧，回去的时候和这妹子同路。

她跌跌撞撞地紧挨着一个人坐下，正是程子洵。

他陷在沙发里，衣领开到胸口，上面好几个红印子，一看就知道刚发生了什么。

他一抬眼正好看见我，眼睛一亮：「泠泠？你居然追到这来了，我就知道你放不下我。」

程子洵的好兄弟宋清赶紧站起来，把我往程子洵身边带：

「嫂子，你来这边坐。之前那事确实是洵哥不对，兄弟们都说他了。」

刚才的妹子往程子洵身上靠了靠，一副柔弱不能自持的模样。

「洵哥，她是谁呀？」

我扫过妹子的颈间，笑道：「程子洵，我还给你的项链，你还能废物利用啊。」

妹子一听这话，明白过来我在说什么，脸都绿了。

程子洵轻挑眉梢，「又吃醋啦？我再给你买条更贵的。」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钻戒戴上，是周溪在海岛上送我的。

一天早上醒来，就看到无名指上戴着它，在晨曦中闪着耀眼的光。

「婚结得有点仓促，来不及给你准备钻戒，现在才送给你。对戒我们回去以后再一起挑。」

周溪吻着我的额头。

硕大一颗，我不想戴着惹人注目，就一直贴身放在口袋里。

我轻抚着钻石，冷笑了一下：「不用了，以后我想要什么，会有人送我。」

程子洵的脸暗下来，「这是什么？」

「钻戒啊，不认识吗？」

程子洵一脚踹翻面前的茶几，腾地一下站起来：「你敢背着我出去偷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