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红尘》 第47章 远方的消息 免费试读

苏渰哪里不知道郁晓欣在算计他。先生治学极严，他们又正值坐不住的年纪，总免不了背着先生四处玩耍。他曾视二人为知己好友，即便缘分到头，苏渰也不忍反目成仇，何况小师妹是先生留在世上惟一的一点骨血。他心口发麻，一步步地走出水榭，老郑和鲁仲益不知何时站到了一处，见苏渰出来，面色难看至极，便焦急地围上来。苏渰虽嘴上不说，可见了二人关切的神情还是心头一暖，他苦笑道：“朝夕相伴五年，我却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他们。”

“公子，你何必管他们死活，多行不义必自毙。”老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这两人，真是晦气。

“我以为他们读圣贤书长大，又得先生悉心教导，心里多少还存着点礼义廉耻。”苏渰摇头到：“不管了，我以后再不管了。”

李太岁不死心，带着几个喽啰一直在苏渰与鲁仲益身边打转。老郑拿眼光一扫，李太岁觉得一股排山倒海的杀气震得他迈不动腿。几个喽啰不满地拍了拍他道：“太岁爷，发什么愣呢，跟还是不跟？不跟人家都走远了！”

李太岁再定睛朝老郑望去，对方怎么看都只是个衣着寻常的老仆，李太岁以为是自己眼花，他们今天忙活了这么久，可不能空手而归，于是李太岁一声令下：“跟上去，我就不信他们不走偏路！”虽然园子里有人越来越多，但总归能找到下手的机会。

鲁仲益与苏渰并排在前头走，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闲话。老郑看到李太岁不知死活地又跟上来了，故意落后了几步。

“想不到如晦贤弟是郁老先生高足。郁老先生可是老手宿儒，轻易不收弟子的。很久年前愚兄上门求教过，但被老先生逐出来了。”鲁仲益想到旧事，一点都不介怀，反而开心地笑了。

“先生脾气是有些古怪，丰泽兄定是哪里惹着先生了。”

“怎么会？”鲁仲益想不起来自己哪里不对，他连老先生面都没见到。

“我也说不上来，先生是个讲究人，规矩多。比方说给先生看的文稿，不但字迹要工整，卷面也万不能有污痕。平日里诵习的经籍，书衣都要干干净净的，不能卷边，不能乱画。”

鲁仲益咋舌：“这可真是难为人。”他瞧了瞧苏渰，衣服雪白，即便与他们在帐幕里待了很久，也依旧衣冠楚楚。好在杜先生从不这么约束门下，鲁仲益感叹道：“做郁老先生的弟子还真不容易，能坚持下来的都是人才，如晦贤弟怎么从不曾说起过。”

“起先我也忍受不了，我在先生门下的时候，就只有我和宋开昀两个，听说之前还有几个师兄，但基本没三个月就跑了。小师妹是先生的掌上明珠，平日跟着我们一起读书。三人之中，我学问最下，这些年更加惰怠，活得一塌糊涂，哪里还好意思自称是先生弟子，岂不累及先生清誉。”

“如晦贤弟不要这么妄自菲薄。子路曾经问孔子说如果周围的人都喜欢你，好不好？夫子说不好。子路又问，那所有的人都讨厌你呢？夫子又说，也不好，‘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如晦贤弟是明白人，如何不懂这个道理。”

苏渰笑道：“依丰泽兄之言，那梅州岂不满城恶贼？”如果鲁仲益认为他是好人，那么梅州城所有骂他的人就都成了恶人，苏渰忽然玩心大起，刁难鲁仲益到。

“欸，你不能这么曲解为兄的意思，我是恶人，你也是恶人！”

“哈哈哈，丰泽兄为了将我拖下水，自认恶人吗？”

两人说笑着，苏渰胸中的愁云渐渐散去，鲁仲益回头一望，老郑已不知去向，好像李太岁他们也不见了，鲁仲益有点担心：“郑管家呢？郑管家不会被李太岁他们拦住了吧？”

“无事，园子里都是人，还有定武军，李太岁还没胆大到这个地步。”

鲁仲益想想也是，两人放慢脚步，等着老郑跟上来。没走多久有人叫鲁仲益，两人停下脚步看到身后的花径里奔出个人，鲁仲益认出是如意当铺的关徵。他去年应沐西县令之邀去做主簿，恰巧关徵有生意上的事要到沐西去一趟，两人同在一条船上，没多久便熟识了。鲁仲益拱拱手道：“关掌柜，生意兴隆呀，你急急忙忙地要去哪里呀？”

关徵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说：“哪里也不去，秀才公，老朽正找你呢？”

“哦，关掌柜找我何事？”

关徵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鲁仲益道：“年前老朽又去了一趟沐西，有人带了一封信到县衙找你，那时你刚离开，老朽正巧碰见，就顺道将信带回来了。老朽脚程慢追不上秀才公，年初二我派人将信送到您府上，可是送信的人回来说秀才公不在家，老朽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心里想着千万莫要耽误了秀才公大事，不想今日远远地瞧见个人像是秀才公。老朽只得让小厮赶忙回去取信，你看，还好秀才公没有走远！”

鲁仲益谢过关掌柜，拆开这封几经波折才到他手上的信，只看了几行，就面色突变，苏渰关切地问到：“丰泽兄，怎么了？”

鲁仲益只觉得这封信有千斤重，耗尽他浑身力气才勉强拿稳。苏渰知道肯定发生了大事，鲁仲益心性坚定，生死都难以撼动他，苏渰心头疑惑，应该不是鲁夫人这边出了事，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苏渰犹豫着问到：“难道，杜太傅出事了？”

鲁仲益红着眼眶，将信交给苏渰，苏渰看了后心仿佛不能回血，一下子就空了：杜秋山已于去秋病逝。这封信走了关山迢迢，却送来一个生死两隔的局。杜太傅终究没能等到鲁仲益替他平冤昭雪的那天，是我们进展太慢，还是生命流逝得太快？苏渰答不上来，两人再无游园的心思，失魂落魄地去与夏山与温楚会合。